lumin

有情的吃粮机器

The Gaze

一战,仏英国设

 

含眼球摘除相关描写,注意避雷

 

 

随着清水的冲洗,手臂上的灼烧暂时缓解,可当水流撤去,剧烈的疼痛便再次袭来。英国无可自控地发抖着,拒绝了前来帮忙的医疗兵,只扯了些纱布,熟练地用右手包好伤口。

 

伤兵处还有数不清的伤员,不是被弹片击中就是被毒气烧了皮肤或是双眼,或是最可怜的,呼吸道和肺叶。

 

英国还算幸运,只被毒气烧蚀了左臂,这可比第一次遇到毒烟时好了太多,那次英国与士兵们一无所知地吸入了大量毒气,几乎在一瞬间便丧失了战力。英国看着年轻的男孩们一个个窒息死去,却无法像他们一样获得解脱,异于常人的身体没有资格获得死神的亲吻,只会以缓慢的速度进行自我修复,让他在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都靠吗啡过活,甚至破天荒地上了瘾——要知道此前无论是什么都无法令他成瘾。

 

好在短暂的成瘾已然戒除,军队对毒气的应对也进展飞速,这一次,面对从德军堑壕方向散来的黄绿色烟气,他们准备充分,所以大部分人只是负伤而不至于丧命——在这场前所未有的残酷战争里,这已经是值得庆幸了。

 

不过比他们更靠近德军的法国军队怕是没有这样的好运气。

 

英国刚刚来到法军的营地,哭嚎和惨叫就立刻围了过来。士兵们哭着索要吗啡,有人不停询问自己是否还能复明他还没有看过刚刚出世的孩子,而有的人早已面色青紫地咽了气。这地狱光景太熟悉不过,不仅仅是之前的毒气袭击,还有很多场战争,十年前、一百年前、五百年前,英国站在无数人的身边听着他们临终前的哭泣或祷告。

 

可人类从不会改变,他们依旧会一次次步入战争,将比毒气还要可怕的东西投向地面,永不停歇。

 

疲惫兀地袭来,他想找人抽根烟,或者单纯说说话,吵架也行,只要能稍微远离这些惨叫。他加快脚步,来到一个军官的军帐前,掀开帘,里面站着一个年轻士兵,看上去也就十五六岁。

 

那男孩被不请而入的英国吓了一跳,睁着大眼睛盯过来。帐篷里还有一个人——英国要找的人——他就呆坐在简陋的行军床边,平日里得意披散的长发现在扎在脑后,在鬓角垂下几撮,被黑色的炮灰粘得变了色。就像这些头发一样,它们的主人也无精打采极了,但也可能是因为被纱布蒙上了眼睛所以根本是在偷懒睡觉。

 

“请问您是?”男孩士兵看见英国的制服,磕磕绊绊地用英语发问。

 

“我是柯克兰上尉,和波诺弗瓦上尉有要事商量,”英国用法语回答,“请先回避。”

 

“埃米尔,你先去别的地方帮帮忙吧。”法国抬起脸,冲着他以为的埃米尔的方向说道。小士兵点点头离开后,他便又低下头,“来看笑话?”

 

“来了才知道是笑话。”英国走上前,在法国的衣服内侧口袋里又拍又掏,拿出一个瘪了的烟盒,里面还剩一根,“是来偷你的烟。”

 

“那玩意被毒气熏过了也说不定,我可不想害得柯克兰上尉死在法国军营里。”

 

“要是能死倒还好了。”英国看了看手里的香烟,最终还是放回了盒子里。“你眼睛完蛋了?”

 

“大概率。我没来得及戴上眼镜。真疼啊。”

 

和叫痛的话正相反,法国说话的语气平淡得不正常,肯定是被注射了不少药。这可有意思了,英国还从没见过在战争中没有精神的法国。法国其人虽然外表光鲜亮丽,像个爱讲究的娇滴滴贵妇人,但只有在战场上见过他的人才知道,这家伙根本就是个热衷于战斗的疯子。

 

法国一反常态,这可让英国好奇得很,他坐在法国身边,仗着对方丢失了视力便毫无忌惮地盯着看起来。

 

法国比战争开始前瘦了些,下颌骨线条更明显了,枪炮的灰烬粘在他脸上,被汗液冲成了几条黑道;总是花言巧语的嘴唇裂了口,结着血痂,可能是在治疗眼睛时候自己咬破的。

 

“在看我?”法国突然开口。

 

“呵,别自以为是。”

 

“可能吧,我现在什么都想不清楚。”

 

过量的药物摄入下,法国竟然没一句反驳。英国不但没讨到烟还没吵成架,他烦闷极了,叹了口气准备离开,可还没迈步就被抓住了胳膊。手臂伤口传来剧痛,英国连连抽气,冷汗挂了一额头。法国察觉到异样,放开了手。

 

“你也受伤了,”他转过脸,呆呆地,“不过好像不怎么严重。”

 

“嗯,胳膊而已。”

 

这样。法国喃喃道,又低下头。

 

帐篷里安静下来,只有法国的呼吸声,比平时重了不少。英国越听越焦躁,只盯着法国不说话,见他又伸出手想摸什么,便抓住了他。

 

“你想要什么?看在你今天这么悲惨的份上,我就帮你拿过来。”

 

“英国。”

 

“嗯?”

 

法国不再说话,这让英国一头雾水,直到法国再次抓了他受伤的地方,让他在令人晕眩的头疼里被扯着倒在瞎子上尉的身上。

 

“你干什么!”英国怒骂道。

 

“别说话了,”法国抱着他倒在床上,“我想休息。”

 

行军床只有一人宽度,为了不掉下去,英国只能将后背紧紧贴着法国。法国的头发落在他脖子和脸上,上面残存的火药和毒气味儿熏得英国鼻子疼,他伸手想把它们拨开,却惊讶于那些头发的干枯和毛躁。

 

在他的印象里,它们总是光滑得像绸缎一样。

 

“你要休息的话我就走了。”英国软下语气,“放开。”

 

法国没吭声,不知道是不是睡着了,英国试着掰开他的手,很明显,他没睡着,怎么也不肯松手。

 

“帮帮我。”许久,法国说道。

 

“我们不是联军吗,我一直在帮你。从这该死的战争开始之前就是了。”

 

“我不是说这个。”

 

“……”英国突然得出新的结论,“这种时候你还发情?!”

 

“不是!”

 

法国突然在他耳边大声喊,把英国吓得跳起来。他看向法国,法国用胳膊撑着上身,半坐在床上,遮盖双眼的纱布已经渗出了令人不安的黑紫色,法国的表情也不再平静,他皱着眉,呼吸加快不少。很明显,如此多的止疼药也没能压制住疼痛。

 

英国心领神会了法国的请求,他走近些,抚摸脏污的纱布,惹得法国抽气后退。但英国及时扶住法国的后脑,让他没法动弹,只能忍着痛接受了英国落在纱布上的亲吻。

 

那味道糟透了,毒气、药物、血液和脓物,这就是战场和死亡的味道。英国想象着那对蓝得发紫的眼睛,小心翼翼地解开了纱布。

 

法国闭着眼睛,但眼皮红肿溃烂,无法完全闭紧,露出一条不宽不窄的缝隙。藏在眼眶里的眼球情况也很糟糕,英国用手抬起法国的眼皮,才发现眼球已经破损了,似乎不仅仅是因为毒气,还有外伤。那平日里惯会蛊惑男人女人的虹膜早就被血和其他液体搞得变了色,完全看不出来这是属于法国的眼球。

 

“糟透了,对吧?”法国咬牙忍住疼痛。

 

“没错,眼球裂开了,流出来的都是黑色。”

 

呵呵。法国笑了两声,这让英国烦躁 。

 

“帮我摘掉。”法国低着声音说,“那些军医,他们只知道我们能自愈,但根本不知道这到底有多痛苦。”

 

英国不是没有过失去眼睛的经历,那时也是在战场上,在反应过来之前,一支箭便射进了他的左眼。剧痛令人晕眩,可若因剧痛退缩只能换来更多伤痛,于是他握住箭柄,咬住牙齿,用力将它拔了出来。他的眼球就这么碎了,晶体混着血流出眼眶,落在嘴唇上。那场战斗他们取得了胜利,但英国的眼睛也彻底毁了。当时的年代,无人敢为他做什么,再多的罂粟花奶也不能缓解溃烂眼球所带来的痛苦,英国只得对着镜子,用一把烧红的匕首将那烂眼挖了出来。

 

生长新眼球的过程绝对算不上轻松,可以说是修复身体中最痛苦的一种,如果不是实在难以忍受,谁也不会选择走到这一步。

 

“如果是在十四世纪,我岂止会摘掉你的眼球,”英国查看了法国另一边的眼睛,揶揄道,“就连你的内脏也会一起掏了去喂鱼。”

 

“呵,”法国笑得有气无力,“你又不是没这么做过。”

 

英国不置可否,他在急救箱里翻找一通,掏出了酒精和一把凑合能用的外科小刀。他走向法国,故意发出了比平时大一些的脚步声,仔细观察对方的反应。

 

法国应该听到了,他抬起头循声望过来,眼皮跳动着,然后又低下头。

 

“老天,那些药让你老实得像个学生。”英国走到法国面前,将刀锋在他眼前晃晃,很显然,法国并没有什么反应。

 

“可能吧,但我确实太累了,”法国点点头,差一点撞倒刀尖上,将英国吓得赶忙收回玩乐的手,“真想就这么睡过去,或者更好地,像那些人类一样,死掉,被土地吞食,回到我们原本的样子。”

 

“真不敢相信,一直嘲笑我土的人竟然想要自己成为土。”英国扯出一个笑容,但随即意识到法国根本看不见,也就省了装模作样的力气,将嘴角放了下来。

 

“我不是在开玩笑,亚瑟,这一切都太愚蠢了。”

 

法国叫了他亚瑟,这让英国不太好受。在战争里,英国总喜欢将自己与人类之间的距离再拉大一些,在目睹无数小伙子们送命之后,他总会在夜里对自己说,他与他们不一样,这场战争具有更大的战略意义,不应该在意些人类的伤亡。他已经这么做差不多两百年了,这将他从满是血腥的罪恶感里拉出来不少,可此时此刻,法国人又一把将他推了回去。

 

“这话你该去对释放这些毒气的德国佬去说,而不是我。”英国没好气地说道。他用纱布沾了些酒精,将它们涂在刀上。“安静点,要开始了。”

 

他该去再要些麻醉的,该让法国一觉睡过去,可时至今日,哪里还有富裕的药剂供他们使用。法国肯定也明白,他没有多说话,只是将床单拽起来,在手里转了两圈,然后牢牢握住。

 

“纱布,咬着。”英国将卸下来的纱布塞在法国嘴唇前,但那人摇了摇头。

 

“太恶心了。”

 

这人在战场上什么时候讲究过这个?英国腹诽道。但法国从来都是个固执无比的家伙,他知道再劝说也是没用,于是就不再坚持,“咬破了舌头可别怪我。”

 

法国尽力睁开眼,但那没什么效果,他的眼皮溃烂发肿得太严重,英国只得一手将眼皮固定在睁开的位置上,一手握住手术刀,在一次深呼吸后隔开了法国的结膜。一些颜色难以描述的液体流了出来,之后,熟悉又陌生的眼球便完全暴露在英国眼前。

 

他已经不记得上一次近距离看着法国眼睛的事情了,也许是在战争爆发的那天,或许在巴黎或伦敦的博览会期间,又或者是共同对付东边的俄罗斯的时候,或者更早,当诺曼底公爵还没有来到英格兰的时候。英国与法国握着剑握着枪指着对方了那么多次,可直到现在,他拿着手术刀时,英国才有了他们已经认识了这么久的感慨。

 

“你在想什么?”法国突然问道,“割掉我的眼睛就这么让你兴奋吗,甚至笑出声?”

 

“我不会用兴奋这个词,”英国翻了个白眼,“但,享受?可能是这个形容。别摇头,忍着,要切肌肉了。”

 

与结膜不同,眼周肌肉里遍布神经,尽管已经事先提醒了法国,但当英国割上肌肉时,他还是发出了吃痛的哼声——那很像以前被一刀刺穿小腹的声音。

 

“Merde…”法国骂道,“该死的一切。”

 

英国没接话,他按住法国反射性向后躲的脑袋,又将刀向里伸进去,知道锋刃完全没入。法国出了一头汗,手上紧紧拉扯着床单,呼吸乱七八糟,看起来马上就要晕倒了。

 

“感觉如何?”英国有点幸灾乐祸。

 

“下一次你眼睛烂了我可以帮你,到时候你来告诉我感觉如何。”

 

“看样子你还挺精神的。”英国笑了声。法国终于甩来的揶揄讽刺让他像远行的旅人终于找到了热水充盈的浴缸,身上的酸重突然就消失大半。血液顺着刀柄流出来,弄脏了英国的手指,他反射性地抬手送进了嘴里,咸腥散开,他才意识到受伤的并不是自己。幸亏法国没有视力,否则还不知道要怎么被他嘲笑。

 

英国更加用力地抱住法国的头,右手开始活动。手术刀刃非常锋利,切开眼周肌肉轻而易举,可要保持法国不在剧痛里乱动着实是费了点力气,英国甚至出了汗,汗液落在他的眼睛里,让他只能飞快眨眼来缓解不适。

 

“看在不论什么的份上,别动了。”英国咬着牙,“还是说你是故意的?好让我不小心挖出你的脑子然后你就能借口回你的巴黎当个逃兵,留我一个人在这儿和该死的德国兄弟拼命!”

 

法国已说不出什么完整的话,英国不怪他,这确实太痛了,就连他自己的眼睛似乎也出现了记忆中的疼痛。妈的!英国在心里咒骂。“嘿,法国,想想别的,想想我们获胜后的日子,你会让他们付出代价的不是吗?所以忍着点!”

 

这句话似乎起了效果,虽然依旧在剧烈发抖,但法国晃动的动静小了些,英国也得以更好地移动刀刃,切掉下部肌肉的过程便顺利多了。等到英国将手术刀再次抽出时,他才发现自己的额头上全是冷汗,而肚子上的衬衫也被法国的汗打湿一大片。

 

他在帐篷内找不到什么能够挖出眼球的工具,只能将酒精倒在手指上,伸进法国的眼眶活生生将那破损的眼球掏了出来。它还连着些视神经,英国将它们切断了,这才将眼球扔进桌上还盛着半杯水的杯子里。它上下晃动了会儿,便静止不动了,还未流净的玻璃体缓慢溢出,混着血和其他东西将原本干净的饮用水搞得污浊一团。

 

“你…”法国喘个不停,身上还在抖,“你就非要这样吗!”

 

“哪样?”英国皱眉,随即举起右手看了眼,那手指脏透了,“那你给我个勺子来挖,最好是那把你喜欢的全是玫瑰的陶瓷柄汤勺,MademoiselleBonnefy.”

 

“……有时候我都忘了你是个多么惹人讨厌的家伙。”

 

“情话还是留到战后说吧。”

 

“春宵不等人,cheri,我想我们还是应该珍惜此刻。”

 

英国怀疑法国体内的镇定剂或者是止痛药效已经全都过了,否则之前那迷迷糊糊任人拿捏不还口的“学生”怎么就变回平日里打死也不肯在嘴上饶人的得意狂了——说来也怪,法国单就对英国特别步步紧逼,似乎十分享受将他呛得说不出话,当然,英国也没资格说别人。

 

“你说得对,”英国扬起眉毛看向法国,虽然后者并看不到他挑衅的表情,“也许我该好好珍惜一下你这柔软又……”他突然又将手指伸进法国的眼眶,拽住了一条已经被切断的肌肉,“尺寸正好的肉洞。”

 

法国疼得差点跳起来,捂住早已空空如也的地方骂了一堆法语脏话,之后才深呼吸了好几次,坐回床上,摆出一个嘲笑的嘴角。“尺寸正好?你被毒气熏伤了大脑?如果你这么期待,我也可以叫卫兵守着帐篷门,然后让你骑个尽兴。”

 

“也不错。”英国简单答了句。

 

法国皱起眉,但还没等他开口问问英国怎么这么回答,便被英国在眼眶里塞了满满的纱布来止血。

 

“实话告诉你,我确实是来找你上、、chuang的,风流的上尉。”英国冷笑声,用已经清理干净的手术刀划开了另一只眼睛的结膜,“这该死的战争让我烦透了,可这鬼地方就连瓶酒都没有,酒精都得用来干这个。”

 

“慢着点儿英国,情话留到战后再说?”

 

闭嘴吧你。英国突然将手术刀扎进法国的眼眶里,如愿以偿地听到了波诺弗瓦上尉的大叫。他依旧抱着法国的头,恍惚间突然想着这简直就像是母亲抱着个孩子。他被这想法恶心得不轻,手上的动作也快了些。

 

法国尽力忍耐着,但还是不停发出些不入流的声音,英国简直想录下来,然后在日后放给他的时候嘲笑他是不是割眼睛被割到高、、chao了。思及此,英国自己反倒是起了点儿反应,他太久没做了。

 

当他将这只眼球也扔进水杯后,英国很快离开了法国的身体。但这已经晚了,在他为法国塞好止血纱布后,法国抬起头看向他的方向——非常准确的方向,英国甚至以为他没有眼睛也能看见——动动眉毛,“你也太变态了,亚瑟。”

 

被察觉到了不合时宜的冲动,英国恼怒起来,但他又能对已经变成这幅样子的法国怎么样呢?难不成真的把那玩意儿放进法国的眼眶里搅一通?英国绝望地发现自己似乎并不觉得那是特别令人作呕的事情,相反地,他竟然有些蠢蠢欲动。

 

“青出于蓝,弗朗西斯。”英国将手上的血水甩了甩,有一些溅上了法国的脸,这让英国想起之前射在法国脸上的那次了。这简直是火上浇油。“止血后让你们的军医给你缝好。”他扔下一句话便要离开这军帐,或者说,逃出去。

 

“喂,英国。”法国叫住了他。英国回头看过去,那人坐在床边,就像他刚刚走进这帐篷时一样,不同的是,法国没再低着头,他抬起脸,甚至抬得有点高了,还是平日那副自傲的模样,被染上颜色的纱布代替了惹人生气的眼睛,但见鬼的,英国总觉得能够看到他的眼神,自信、不可一世、让人无法忘记。“今天的疼痛,我不会忘的。”

 

他的语气给了英国脊背上的凉意,他知道法国的毫不留情和锱铢必较,他明白他曾经的对手现在的盟友,就像了解他自己。

 

“嗯。”

 

英国答了声,走出了军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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